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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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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放了陛下,我放你一條生路。”

“放我一條生路。”劉彥打量著站在霍謹身旁的白衣少女,渾濁的眸子中閃過一道狠辣的精光,“讓我放了這皇帝也行,用你身邊那人來換。”

他帶了三十餘死士潛入南山,前往探查的那十幾人皆是有去無回,今日他親自出手也是損失慘重,只餘下了他一個。

殺了皇帝,他斷不可能全身而退,而只有握緊這一張保命符,他才可能逃出生天。

英雄氣短,兒女情長。霍謹就算是個毫無破綻的鐵人,也有一道人盡皆知的軟肋——朝華長公主。

“不行!”還不等霍謹開口,秦玖已經冷了眉眼,“劉彥,你也說禍不及妻兒,這朝堂之爭,何必牽扯女流之輩。”

劉彥冷笑一聲:“怪也只怪你的命在霍大人眼中不夠值錢,你看,我挾持你,免不了一死,可若是換成她,你說……霍大人會不會肯為她赴死呢?”

“莫多言,換就換。”秦嫵上前一步,卻被霍謹捉住了手腕,“莫要胡鬧。”

秦嫵莞爾,輕輕的拂開了他的手,“君王不立危墻之下,大秦,不能亂。”

她可以死,今時今日為護駕而死與三年後死在後宅裏,並沒有什麽區別,不過都是奠起大秦盛世的白骨罷了。但秦玖不行,大秦太平初定,他若是出事,天下動蕩,北涼蜀地趁虛而入,必定民不聊生。

秦嫵提裙上前,一旁的白馬嘶鳴一聲,雪白的蹄子煩躁的踢起揚塵,一旁的侍從幾乎拉不住它。

“阿姐,別過來!”秦玖厲聲喝止道。

秦嫵看著他安撫的笑了笑,瀲灩的水眸裏泛著柔光:“小九,聽話。”

劉彥譏諷的勾了勾唇,挾著秦玖上前了一步,“不要在這裏給我演什麽姐弟情深。公主殿下,勞煩您自己走過來,也別想耍什麽花招,畢竟我還未聽過過誰比我的刀更快。”

霍謹的手不動聲色的握在烈冰的手柄上,手背上青筋暴起,指尖泛起了沒有血色的白。

“劉彥,放了他們,我放你走。”

“霍謹,你當我是三歲孩子嗎?”劉彥調轉刀鋒,重重的擊在秦玖背上,握住秦嫵手腕猛然一拉,兩人已然調換了位置,冰冷的刀刃立時架在了秦嫵肩上:“留下一匹快馬,除了你,其他人都走。”

一旁的暗龍衛眼疾手快的上前將倒地的小皇帝扶起,飛快退回了霍謹身後。

“阿姐。”秦玖吃痛悶哼,“阿兄,救她。”

“先護送陛下和大人們離開。”霍謹以目授意,長風點頭,立刻行動了起來。

有督主在,公主一定不會有事。

有暗龍衛主持大局,眾人離開,周遭瞬間空曠了下來,霍謹上前,劉彥挾持著秦嫵連忙後退,“霍大人,看來你也不太在意公主殿下的死活。”

“劉彥,你若敢傷她,我必將你碎屍萬段。”霍謹眸光驟變,冷銳的目光仿佛利劍死死的釘在劉彥身上,讓人不寒而栗。

劉彥被他嚇住,下意識後退,刀鋒落在秦嫵雪白細膩的脖領上,落下了一道艷紅痕跡,秦嫵吃痛不由得輕嘶一聲。

目光觸及那一點刺目血色,霍謹雙眼瞬間赤紅,“劉彥,你找死!”

烈冰出鞘,寒光凜冽,她看不清他的動作,只感受得到那交錯的光影和兵戈相接的清脆聲響。

光芒刺目,秦嫵下意識閉眼,下一瞬腰間一緊,已經落入了熟悉的懷抱,被那一陣冷清的松香包裹起來。

敏感的脖領被帶著薄繭的手指小心觸碰,秦嫵埋首進了他的懷抱,霍謹輕嘆一聲,溫柔的扣住了她的後頸,“沒事了。”

秦嫵擡眼,目光觸及身首異處的劉彥,眸光微顫,霍謹見狀忙攬著秦嫵回身,擡手捂住了她的眼:“莫看了。”

“我的劍呢?”秦嫵握著他的手腕將他的手推開:“不必擔心我,更血腥的場面從前也不是沒見過。”

霍謹拾起地上染塵的劍鞘,攔住了她的去路:“劍已經碎了,不必找了,這裏血腥味重,怕是很快就會有野獸尋過來,我們先回去,你若是喜歡那柄劍,我再尋人重鑄一把。”

當年用玄鐵鑄兵刃時,軍中擅機關的謀士指點鑄劍師做了改動,烈冰內部暗藏玄機,劍身中空,內藏天蠶絲,可斷一切兵刃,而蠶絲浸著毒,見血封喉,是無人可避的殺招,只是這暗招只能用一次,蠶絲見光,則烈冰劍碎。

早知要毀劍,他就該直接動手,也免了她受這一番驚嚇。

暗紅色的草地上,還有幾個活口,只是傷得極重,眼看也是要活不成了,秦嫵自覺的牽馬走到一旁,“今日遭遇刺殺,陛下也受了傷,那些大臣們定是要問出個一二三的,我帶馬兒去吃些草,你且去審問吧!”

今日暗龍衛本是將這圍場守成了鐵桶一般,只這西坡縱容她與顧雲念留了口子,齊王死士潛入,又傷了皇帝,若是沒有個毫無破綻的說辭,只怕他們都要被拖進這泥潭裏。

而今之計,這些人一個都不能留,還有那山崖下,只怕也另有布置,給了劉彥他們可乘之機,若是不一並毀去,總是個把柄。

“說,是何人派你們來刺殺皇上的,你們又是從何處進入這圍場的?”

那死士正要開口,卻被霍謹以短刃穿心,兵刃離體,那滾燙的血濺在他英朗的臉色,男人驚恐的眸子裏倒映著霍謹冷峻的神色,他一雙眼瞪得巨大,似乎不明白他為何要殺了自己。

一人,兩人,從草地到崖邊,霍謹換了幾次兵刃一一補了刀,這才拿出帕子擦幹凈了手,回到了秦嫵身邊。

“問完了?”

“都是死士,嘴硬得很。”霍謹垂眸,勉強一笑,狹長的睫毛微顫,細碎光影在他疲憊的眼瞼上浮動,有些說不出的脆弱疲憊。

秦嫵凝視著他那染血的俊臉,心頭一軟,扯起還算幹凈的衣袖,踮起腳輕輕的擦了上去,“應該是我的過錯。”

“不是。”霍謹將她散亂的碎發繞在指尖,別到了她的耳後:“霞光指引,讓陛下鏟除逆黨,長公主殿下英勇救駕,為首功。”

“那崖下……”秦嫵還要解釋,卻被他打斷:“崖下什麽也沒有。”

秦嫵詫異的擡眸看他,男人卻只是平靜一笑,將馬兒牽了過來,“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不會騎。”秦嫵定在原地,不肯動彈。

霍謹無奈,卻也不願拆穿她,伸手將人舉到了馬背上,這才重新牽起了馬繩,“陛下被刺殺,征討齊王近在眼前,我不在京中,日後,行事要周全些,若是有些事一定要做,可與聽水說。”

“你當真認為是齊王嗎?刺殺之人還要刻意告訴我們主使,劉彥好歹是蜀地第一刀客,總不至於這樣蠢笨。”秦嫵蹙眉道。

霍謹回眸,露出了欣慰笑意:“確實,劉彥如今的外室是北涼戶部侍郎的庶女,北涼許了他四品將軍位,所以他挾持陛下以求脫身,卻不願殺人。”

秦嫵抿唇,“如果,剛剛我真的被他殺了,你會後悔嗎?”

“我不會讓你出事。”

“可總有許多事是你控制不了的,比如生老病死,就好像易變的人心。”

霍謹持韁的手一緊,“都要嫁人了,少胡思亂想些。”

“可我嫁的不是意中人,往後憂思至死也說不定。”秦嫵輕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正說著話,故而聽聞馬蹄踏踏,霍謹定了定心神,牽馬迎了過去。

見到兩人,長風立刻下馬,身後的暗龍衛也撲棱棱的跪成了一片,“參見公主殿下。”

“免禮。”秦嫵說著,從他手中接過馬韁,打馬踱開了幾步,偏頭看向樹頂的紅葉。

“大人,陛下那邊都已經安頓好了,太醫也看過了,只是皮肉傷,只是剛剛有人呈上了一片素錦,說是從西坡挖到的,上面寫著水木相生,福祚萬代。”

霍謹擰眉,“可看到了是何人埋下的?”

“不曾看到。”長風為難道:“陛下遇刺,人手都安排了過去,沒顧上旁的事,欽天監說這素錦是祥瑞,只是看陛下的臉色卻是不大好。”

霍謹沈吟了一下,“莫管此事了,西坡之下的東西處理幹凈,附近的守軍都不要留在京中了,回去之後差人去請顧郡主和令縣主陪侍公主,再去查一下是誰將公主帶進了林中。”

“是”長風應聲,“可要留人護送殿下回去?”

“不必。”

“那可要留匹馬給您?”

“不必,她不會騎馬。”

聞言,長風楞了一瞬,恍惚間有些懷疑自己不久前看到的那個縱馬而來的倩影到底是不是幻覺。

暗龍衛領命而去,霍謹望著那樹蔭下挽著衣袖,折花餵馬的小姑娘,目光溫柔的幾乎滴出水來。

她的一生還有那麽長,還能看那麽多的風光,而他只能偷得這一時半刻,當做是一個人的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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